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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诈尸】布洛贝尔人(米耀/伪黑三角、架空设定、未来科幻)

架空设定

未来科幻的老梗背景

执行官米x指挥官耀

伪黑三角

有擦边球

阿尔没口癖注意

 

A


防护玻璃外的废墟孤独地矗立于一片荒漠中,几天前这里曾经历一场大战,虽然击退了狂暴的敌人,但堡垒的动力井也被摧毁了一半。


光滑而冰冷的触感由着指腹传导,使站在窗前的王耀深吸了一口气。堡垒之外的世界是荒芜、污浊、混乱的,普通人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因此衰竭而死,剩下的百分之十则是成为布洛贝尔的猎物,在绝望中失去生命。


在大航空时代的未来,人类早已挣脱引力的束缚,不断于太阳系中开拓自己的边界,去追寻和探索生命的奥妙,并传播着自以为傲的文明。而伟大的壮举、漫长的旅途不仅需要开拓者们的自我奉献,更需要巨大的能量支持。因此,当他们在航行途中发现这样一颗潜藏着巨大能量的行星时,所有的疲惫和抱怨都一扫而空。


他们很快就在这颗星球上建立了自己的堡垒,其他舰队在无主之地建立殖民地一样,他们一边靠榨取着它的价值而生产,一边靠改造它的环境而生活。不过,很显然他们并没有对这颗星球做过细致的考察,能源开采和殖民扩张惊扰到了这里的原住民——那些如同荧光水母一样透明耀眼的布洛贝尔。


这就像从睡梦中苏醒的人,看到一群不速之客在他的东翻西倒,惊吓之余,是咆哮的愤怒。出于自卫,他会拿起墙上挂着的猎枪,或是抽屉里藏着的手枪,瞄准他们的脑袋,威吓入侵者。可惜,入侵者在他开枪之前就把他放倒了。


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,行星的开拓者们并不知道,这样在他们看来是正当的处置措施,引发了一场风波,进而变成了战争。但这巨大的能源基/地是他们难以舍弃的,所以战争仍旧进行着,并且延续至今。


王耀明白,动力井的损失,会导致堡垒能源枯竭。自此往后,纯净的空气、干净的水源、安全的食物、充足的电源等,都会变得越来越稀缺。


“我在此宣誓,我忠于我的使命。”


“我站在这里,赞叹我们伟大的堡垒。”


“我将战争胜利的荣誉归功于我的部下,其中有一位是我的副官——巴雷特,他在和布洛贝尔人的战斗中牺牲。”


“我接受这份荣誉,向他们致敬。谢谢。”


他透过光亮的缝隙,看到阿尔在演讲台上慷慨陈词,这是大战结束后的表彰会,也是悼念会。身着绯红制服的阿尔,是一支军队的领导者,他胸膛缀满的勋章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

“恭喜了,上校。”这里的至高首领向阿尔发出了贺喜,与他张扬的绯红相反,湛蓝色的制服之上,是一张礼貌和善的笑脸。


“谢谢,将军。”阿尔从演讲台上快步走下,而被对方所拦截,他僵硬地伸出手回握几秒后,便迅速放开。


这样的景象对王耀来说并不陌生,从他和阿尔成为搭档的那刻起,就慢慢了解对方的习惯与好恶,阿尔与他的上级向来不合,只因相同的能力得不到相称的荣誉,他总是比身为将军的伊万·布拉金斯基低了几级。


“哦,这不是少校的指挥官吗?”伊万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他,对方敞开了那扇门,向他走来,“小耀,好久不见。”


“将军,晚上好。”看到伊万身后僵着不动的阿尔,他微笑着应答。


相比伊万的问候,他的话语恭敬简洁,少了年少时的那份亲近感。


是的,堡垒里的不少人都知道他和伊万是旧识。原本,按照自然的逻辑,他们能成为很好的搭档,可嫉羡者们口中的传闻是非太多,他选择离开,找一块新土地扎根发芽,而世界之小,又让他们在这次任务中碰面了。


人们总是对八卦绯闻之事的兴趣比正经事多得多,看到那些不间断投来此处的探究目光,他觉得保持距离是对的,更何况伊万身后站着的家伙可能随时变成一颗定时炸弹。


“哈哈哈···”伊万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考,对方摸着下巴说到,“你怎么变得这么生分?不过,我看得出,你对少校的表现一直很满意。”


“是的,他是个勇敢果决、坚定不移的领导者。”他看着蹙起眉走来的阿尔,说到。


捏得发皱的绯红之袖,代表着阿尔的忍耐度正接近极限。


“话虽如此,但每个成功战士的背后都有一个更伟大的指挥官。”紫罗兰的眼瞳望着他,透露出一份欣赏,“你作为这次反击行动的指挥官,若不是你及时发现危急情况,恐怕我们英勇的少校也不能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了,我们的军队也会伤亡惨重。”


“我想,这份荣誉也应该属于你。”


“过奖了,将军。”他瞥了一眼愠怒中的金发少校,挤出一丝笑容回应,直到那位年轻的将军被簇拥者团团包围之时,他才算松了一口气。


“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迟到···”阿尔松开了那只发皱的袖子,转而抓着他的胳膊,“难道在你的脑子里,没有守时观念吗?”


“抱歉,我只是不想干扰你演讲。”他抖了抖胳膊,示意阿尔松手,可他依然将他一同拽离现场。


阿尔不喜欢和那些纸上谈兵的家伙歌功颂德,社交不是他的强项,战斗才是他的征途和归宿,他从没忘记过成为最强战士的宿愿,哪怕是在睡梦的安歇时刻,每当有危险的任务,处在前线的战士中,必然有他的身影。


因而每次他为阿尔处理伤口时,他都想告诉阿尔,成倍的努力是不一定会获得对等的回报,阿尔需要灵活一点。可他知道阿尔只会不遗余力地反驳他,哪怕他有理有据。


“我早就知道他在嫉妒。”穿过那扇密封舱门后,阿尔放开他,独自走在前头,“真够卑鄙,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贬低我!”


“我觉得他并不是在贬低你,别多想。”他尽量缓解阿尔的不满和焦虑,加大步伐跟上对方。


他晃动的衣襟前,缀着一枚闪耀的星光蓝,但显然对方的注意力不在于此。


“今晚!”阿尔从齿间发出的声音不停强调着,“偏偏是今晚!我的加冕礼,还有···”


“我觉得他挺友好的。”偏偏在阿尔如鲠在喉时,他脱口而出。


“友好?”对方的音调陡然升高,终是转过身看他,“你果然是他们说的那样···”


“难道你觉得那些人说的话比我更可信?”他迎上他的目光,说到,“这些都不重要,你已经是少校了。”


可那双蓝眸定定地凝视着他,仿佛剥离他伪装的利刃,不断探究着,他只得推了推卧室的门,继续道:“这几天幸苦了,你需要充足的睡眠,我也想休息,阿尔。”


“你晚上会耳鸣吗?”阿尔忽然钳住了他的手腕,那力道使他的表情有些扭曲。


“什么?”他愣愣地看着阿尔靠近自己,对方阴郁的表情如同见到了肆无忌惮破坏着动力井的敌人。


“当你躺下睡觉的时候,你会看到你战友的生命就在你眼前消失吗?”阿尔将他压制在坚硬的墙壁之上,与他高大躯体形成的阻隔,构筑着他无法挣脱的狭小区域,长期的磨砺让阿尔体能增长不少。


“不会···”被对方抓得生疼的手腕仅仅为他们留出不到分毫的空隙。


“当然不会!”那喷息却不停烧灼着他,爆炸时掀起的热浪,“你有过去寻找你的副官,连背带拖地把他弄上舰船的经历吗?”


“没有···”他艰难地抵抗着,寻找破绽逃脱。


“是的,你什么也没有···”那双眼睛燃起蓝色的火焰,连同主人绯红色制服也一起点着,令他备受煎熬,“除了那个该死的撤退命令!那些该死的传言!”


如果不立即撤退的话,你也会死。


如果不是他同意,资历尚浅的你,根本没机会参加这个任务。


他想告诉阿尔这些,但对方并没有让他如愿,阿尔变得如此粗鲁,就如对方于此时的吻。


他们相处以来的第一次亲密接触,不过是毛躁小子安抚内心狂躁与暴/动的方式,以及对他的报复。


抹掉嘴角的铁锈味,他任由阿尔霸占他们共有的卧室,而将他排除在外的行为,选择待在安静的客房中度过这个不眠之夜。


他心中有了一个疑问,当初选择成为阿尔的搭档到底是为什么?

 

B


王耀早早地起床准备早餐,因为他根本无法安稳入睡,他一直被黑色的梦魇困扰着,这源于他对布洛贝尔的焦虑。


阿尔口中所说的布洛贝尔人,便是那些被开拓者驱赶的原住民,他们称之为——妄图颠覆主导权的可怜的鼻涕虫。据说,当它们被杀死时,破裂的透明身体会流出荧蓝色的液体,就像它们发出的亮光那样,被大气催化后,便会干涸成黏稠的黑色,难以清除。


他们试图研究这种生物,但布洛贝尔人无法合作,毕竟对方早已将他们视为仇敌。


“你在做饭。”阿尔少见地早起了,话语间已没了那晚咄咄逼人的气势,好像早已把那事情抛在脑后。


“嗯。早上好,阿尔。”他向他打招呼,手上的动作轻快了些,将那份规整的荷包蛋摊在了面包片上。


这个看似简单的早餐曾让他吐槽过无数次——毫无美感,与他家乡的食谱简直天差地别。可在材料所限和来自阿尔的软磨硬泡之下,他还是照做并且完美地掌握了。


出他所料的没有回应,他以为阿尔已经不再为那晚的事情较劲,可对方只是接过他递来的餐碟,转身在热饮机倒了杯牛奶而已。


这短暂的沉默让他觉得有些漫长,直到堡垒发出了新的消息,他看着那一行简短的能源急报,不禁伸手揉起眉心。


“怎么了?”嘴角沾着些许奶/液的阿尔看向他,比他更加疑惑。


“堡垒的能源只能维持4周左右的时间,上面要求我们尽快恢复动力井的能源供应。”他解释道。


“我们得进攻···”阿尔执起叉子在蛋心中划了一道口子,嫩黄的汁液缓缓溢出,“它们的聚集地有许多氦三矿井。”


“这太危险了。”他注视着阿尔眼中的锋芒,闪烁着锐利的靛蓝色,那志在必得的气势却令他担忧,“聚集地的布洛贝尔人数量众多,去攻击他们,会引发新的战争,不如先修复动力井···再说也许有更和平的···”


“够了!”阿尔突然放下一旁未吃完的早餐,用力扣住杯底,荡出的牛奶溅落四处,他一向不乐于接受妥协,类似的任何举动都会使他反应强烈,“你能保证修复动力井时,他们不会来破坏吗?你能保证工程队有足够的时间修复吗?你能保证我们的储备资源可以撑到那个时候吗?”


这一系列的问题令他哑口无言,一心避免战争伤亡的他,只想用最安全的方法,让这个只知道战斗、战斗、战斗、荣誉、荣誉、荣誉的蠢货,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他面前。


“你,什么也不能保证!”阿尔攥着拳头,骨节发出脆响,看着窗外远方的废墟说到,“他们残酷固执贪婪邪恶!他们摧毁动力井,杀掉我的副官!我不会就这么罢手的!”


“阿尔···”他想不到更多的理由,只因他觉得在他的劝阻与和敌人的战斗之间,对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,就如他所言这般。


“就算是会挑起新的战争,就算我注定要死在那个鬼地方,我早已将我的一切奉献给堡垒。我忠于我的使命。”阿尔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他,良久,转过身离开,“汇报会上见,王耀。”


他深深叹了一口气,收拾完餐盘后,赶到了会议室。


铺展开的全息地图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光斑和圆圈,伊万告知所有与会者,这是布洛贝尔人和氦三矿井的分布图。


他看着那缓慢移动的光斑,不停揉着眉心,而与他意见相左的阿尔,正谋划着最佳的进攻路线。虽然他先一步向伊万提出了暂缓行动的意见,使阿尔气急地拍桌而起,不惜令他难堪的境地而继续据理力争,但并没有改变在他踏入会议室时,就已预设好的结果。


阿尔接下了前往布洛贝尔人聚集地夺取氦三的任务,而他只能心情忐忑地等待他归来。


他看向他的眼神甚至有那么些得意。


看,不论你做什么也是白费心思。


我想做的事,没人能够阻止。


“小耀,不和你的少校多待一会吗?”伊万总喜欢这么叫他。


“我想先写完这份报告。”他点击着工作台前的全息屏幕,渐去的人潮散不去他的惆怅,即使他待在阿尔身边,千方百计地说服他,任务也不会取消,更何况这不可能,“谢谢关心,将军。”


“为什么不肯叫我伊万?真让我难过。少校如此幸运,能得你垂青。”伊万无奈地笑着,走到他身旁,打趣道,“难道急于求成的毛头小子更合你的胃口?”


“别说笑了,将军。”他摇了摇头,屏幕上的缓慢下降的数值更叫他烦心,“他总是不计代价地出风头,估计打击我也是他的乐趣之一吧。”


“哦,那我相信他只是不善言辞。”他的语气中带着点怡悦,但又迅速地调整,跳过这个使他不快的话题,像前辈一样鼓励地拍着他的肩膀道,“好吧,让我们看看你的报告有什么需要完善的地方吧,小耀。”


他点点头,将汇报会上的不愉快,以及对任务的焦虑抛在了脑后,专心同伊万投入到工作中,不知不觉,时间便到了晚上。


婉言谢绝伊万晚饭邀请的他,按时回到了家中,吃着餐桌上剩余的食物。


那味道很熟悉,就像是那时的初遇,饥肠辘辘的少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位搜救者唯一一顿自制饭食。他细细回味着,把这顿简单的晚饭视为阿尔的道歉,然而这样的臆想还是让他撞上现实的铁板。


当他提起精神要与卧室中的阿尔说话时,对方戴着虚拟头盔,以练习为由,拒绝了他。


他回到了那间客房,那间几乎成为他个人卧室的房间。灰色的制服从他的身上一点点解去,使他脱离了工作的最后一层束缚。面前的书页式衣柜翻转着,那些古板保守的衣服在他眼前晃过,似他日复一日的工作般单调乏味,直到他看到了末端深藏的黑色。


那足有三公分宽的肩挂搭过双肩,圆形的衣领露出起伏着的锁骨,神秘而禁欲的黑色透着一股性感,它包裹着他盛满战意的身体,光滑轻薄的面料服帖着他的皮表,勾勒出凌厉的形状,镜子里精干的身影微微晃动,不一会便罩在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之下。


【电梯下行,请使用呼吸机。】


伴随着电子提示音,戴上呼吸机的他,走进了去往地下世界的电梯。那是个什么都能买到的黑市,与堡垒之外一样,充斥着污浊与混乱,却并不荒芜,它一直是失魂落魄者的隐秘乐园,地底世界的狂欢。

 

C


他在一片森林中慢跑,周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虫鸣,摩擦着落叶发出唦唦声的双脚,带着他不断前行。一缕缕晨光抚过他的肩膀,如同那夜的幻光般温柔含蓄,而它忽然变得炽热的刹那,就是对手的拳峰击中他留下的痕迹,但他知道这是虚假的,他不过是在发泄不满。


“你昨晚在外面待到很晚···”


阿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晨间森林的景象随之消失不见,留给他的是一片空白的全息投影屏幕。这使被中断慢跑的他,不得不转过身去面对阿尔。


“怎么了?”他慢慢克制着自己的吐息,并让大脑默认他是因为有氧运动,才会导致心跳加快的事实。


“舰船已经在待命了···”阿尔看着他,靛蓝色的眼瞳忽明忽暗,嘴角微动着,难得犹疑了半刻,却又在他发话前,迅速地说到,“我要走了。”


“这么快吗?”看到那匆匆离去的背影,他的问话更像是自问自答。


阿尔难得向他告知去向,仍是未对他展露半点温和。或许说‘我要走了,你好好照顾自己’之类的话,他会觉得欣喜,但他知道,若是那样,必然是他的臆想症恐怕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,或者阿尔的出了什么重大变故,即便他对阿尔的最初映象,除却那个悲惨经历之外,他记得对方是个咋咋呼呼,但内心同他一样柔软的话痨。


【阿尔,是我。】


【我会监督起航,在外面要小心点。】


【等你回来,阿尔。】


他站在那指挥室的观察窗前,在阿尔临行前发送了留言。


平地上的随队人员,小如红蚁,向中央的大块头走去。在后排舱门关闭之后的一分钟内,舰船的推进器便启动,在身后留下一串前端为淡蓝色的喷气轨迹。他没想到,有一天他交给那个大难不死的少年的纸飞机,变成了真的,并载着他飞向了远方,消失在苍茫天际中。


剩他一人的家,变得安静,只有玻璃罩中那些娇贵的植物陪伴他,它们沐浴着真实的阳光,他则是松了一口气,没有争吵能让他缓解精神的焦虑,但他仍是挂念着。


也许是为了回应王耀,在这次任务经行了两天后,他收到了来自指挥室的紧急通知。


“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?”他看着全息屏幕上的投影,焦急地询问着一旁的发射员。


“至少20分钟。”对方回答他。


【我们完全被杂/种们包围了!】战服破损的阿尔朝通讯器吼着,他的四周全是黑压压一片的布洛贝尔人,这些看不清面目的家伙行动迅捷,飞射的子弹并不能精准地一击致命,更何况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,一部分队员已经不堪重击而倒地,【我们被压制得只能防守!】


【请求许可···】作战画面越来越不清晰,信号断断续续,那些黑色的絮状物占据了视野,阿尔对着通讯器大喊,【舰船已装满氦三···请求···】


“导弹已准备就位!”他身旁的发射员问他到,“是否发射?”


“舰船能抵御导弹的爆炸的冲击吗?”这是他所关心的。


“假如我们转到自动驾驶模式并赶在引爆导弹之前回航,也许能保证舰船安然无恙。”


“那船员呢?”他看到屏幕上的阿尔和他的战友,他们离舰船的舱门仍有一段距离。


【我们快···坚持不住了···】急切的声音被悚然的吼叫所淹没,阿尔再次投入到突围的鏖战中。


“我们必须将氦三运回。”在他跟前一同督战的伊万说着,侧头看向犹豫不决的他,叹了口气,便对发射员下了新命令,“启动导弹,马上。”


“什么?别动···拜托别动!拜托···!”


“拜托!!!”


他惊叫着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发射员接受命令,按下了启动按钮。


那一阵轰鸣后,画面消失在寂静中,紧抓着他胳膊的双手终于松开了,他听到这位年轻的将军说道:“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了,不仅士气大减,我们什么也得不到!”


“他的牺牲会是值得的,小耀。”


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家的,可能是被他的同事扶回去,也可能是他自己跌跌撞撞地到了家。


坐在窗台上的他,用呼吸机安慰着自己崩乱的心绪,他早已不知流泪是何种感觉了,静静地望向远处的废墟——那个残缺的动力井,他们拼了命要保护的、混蛋的资源。


天空是越发暗沉的深蓝,如同潜入海底的孤寂。


没了阿尔会怎么样?


他没有力气去想答案。


“我没想到你会来。”伊万正站在他身旁,或许是他躲避的意图过于明显,对方并没有靠近他,少了笑容的脸上多了分忧心,“如果觉得我是恶人,我会向你道歉,但别避开我。堡垒的一切还需要你的支持,我也是如此。”


“不···我只是···”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他对自己的埋怨,对伊万的不满,可事实上对方并没有做错。


不把氦三运回来,堡垒就不能继续运转,更多的人会面对能源枯竭和布洛贝尔人的威胁,而到时,他们将无能为力,他只是接受不了阿尔必须为此牺牲的事实。


“他是我一手带出来的,而我是他的指挥官,我应该···”


“你一开始就反对这次任务,这不是你的错,所以···”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眼角,为他拭去一抹泪,那双澄紫的眼瞳映射的柔光包裹住眼中无声低泣的人,“别自责了。”


“我···我应该阻止他的···”他不想在伊万面前如此失态,而他无法控制,“我什么也没做到···”


“不,你做到了,你保护了所有人。”伊万安抚着微颤的他,那双手像是抛入海中的大网,将他从压抑的深渊中一点点打捞出来,“少校忠于他的使命,而你也不会让他的荣誉蒙羞,不是吗?”


“是的···将军。”你看到指挥室窗外正在建造中的舰船,不久后,它就会开启它的征程,协同那些英勇的战士们奔赴新的战场。


他回想起金发少校每次执拗的缘由,固执而纯粹,兴许当初你就是为这个而着迷:“他从不放弃这点···”


“那就为他打起精神来吧···”伊万拍了拍他的肩膀,宽慰道,“小耀。”

 

D


他尝试着从悲伤中走出来,但那个黑色的梦魇仍在困扰着他,并随着他的起落的情绪,它出现得越来越频繁。


窗外的废墟上站着一些工程队的人,他们正对动力井进行必要的勘测和可行的修复,从白天忙碌到深夜,而他在惊醒之后,便看着那片废墟,从深夜睁眼到了凌晨。


他抬着疲惫的眼皮,走到厨房倒了杯水。他记得几日前,阿尔曾在这里与他争论的情景,如果他有更好的反驳理由,那就好了。


可如今再想这些只会徒增哀伤罢了,时间线不可能重来。


【小耀,你没睡吗?】温和的声音从全息传输器上传来,穿着湛蓝色制服的男子正手忙脚乱地并上搭扣,精致的勋章歪到了一边,与他优雅有度的形象相差甚远。


私底下,他曾听闻伊万在他离开之后,总是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把一件制服打理好,因而他在还未坐上将军的位置之前,从来都是身着简易的战斗制服,而非这身于他而言麻烦的礼节性制服。


【抱歉,让你看到我糟糕的样子,不过···】伊万用力扯了扯右边的衣领,终是把那些小巧的装饰品扶正了,只是因外力拉扯而坏掉的一枚暗扣,让他面露些许尴尬,随即笑着表示不在意,【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···舰船以自动加速模式飞回堡垒,而且我们探测到了生命体征。】


“什么?”他有点不敢相信。


【少校和他幸存的部下正在医疗室进行抢救,但我们不知道他情况如何。】对方摇了摇头,扯下那枚暗扣丢在一边,感叹着说到,【我得承认他挺强的,而且幸运。】


【来看他吧。】他说到,随后结束了通讯。


这如同一剂强心针,使王耀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复苏。顾不上疲惫的他,立即换上制服,赶到了医疗室。


主治医师告知他,阿尔奇迹般的从绝境中归来,并未受到重伤,只是一直处在昏迷中,说着梦话,那些在他听来,阿尔不太可能说的话语:


“我要回家···我要回···家···”


“阿尔,你已经回家了。”


他握着阿尔震颤不已的手,病房里只剩下他们。


阿尔的身体抑制不住地痉挛着,像是被噩梦惊扰般竭力地喘着气,他不知对方是否与他做了同样的梦,是否会看到那些噬人的漆黑。他见到如此虚弱的阿尔,竟一时间手足无措,对方失去了强势和勇猛,仿佛是死亡到来时,躲在瓦砾后,畏惧发抖的少年。


“我去叫医生来。”


他将阿尔的胳膊塞回被子里,起身离开之时,却被愕然惊醒的阿尔,抓住了手腕。


滚烫的掌心包裹着皮肤,靛蓝色的眼瞳里蕴起一片浅浅的水雾,伴着苍白的嘴角溢的液滴,阿尔无助地望着他,请求到:“别···别···离开···”


“我会在的,阿尔。”他重新坐回了他的床边,抚慰着他不安的心绪。


待到阿尔入睡,他便拿起床头一侧桌台上的纸巾,慢慢擦去对方嘴边渐渐干涸的黑痕。


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
他既是对阿尔说,也是对自己说。


在这能听到阿尔平稳呼吸声的病房里,他静默地守候了一整天。前来复查的医生向他通报了阿尔的病情,虽然呼吸顺畅了,但对方的高烧并未退去。而更令他焦虑的是特派员的突然到访,他被伊万带到了这里,询问阿尔当时的作战情况。


“那些布洛贝尔人有登上我们的舰船吗?”眯着眼缝的特派员启动了手臂上的电子设备,记录着什么。


“他们试过···”背靠病床的阿尔缓慢地说到,“但没有成功,舰船很安全···”


“你还能回忆起什么吗?”特派员接着问到,眼皮微动,“哪怕一点点东西?”


“我···记得···我记得我拉着一个部下上了舰船···”阿尔顺着被子上的褶皱,看到了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他,手指微颤着,探向他的位置,“然后···”


“少校,你的意思是,救了你的部下。”伊万补充着,摸着下巴,又问他到,“你还记得回航途中的细节吗?”


“我不···我不记得了···我肯定是···昏迷或者···”阿尔的身体开始出现痉挛的征兆,神情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,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。


“今天问这些就够了吧,他需要休息。”他的手指回握着湿热的手心,大拇指轻抚着对方颤动的手背,下了“逐客令”。


“阿尔少校,你能确定···”特派员像是不死心,追问到,“整场战斗只发生在舰船外吗?”


“确定。”借由他的安慰,阿尔撑着一丝力气回应到,“我们把他们都堵在外面。”


“那么,好好休息吧,少校。”特派员说着,便同伊万一起离开。


病房恢复了安静,他选择留下来继续守着阿尔。方才出现的情况,令他意识到,上面并没有单纯地把阿尔视为大难不死的英雄,他们在怀疑什么,苦于找不到任何证据。


他凝视着再度陷入沉睡的阿尔,叹了口气,用那拧干的热毛巾擦去了他脸上的汗液。这样相近的距离,使噗哧噗哧的热气掠过他的指尖,他听到阿尔孩子气般梦呓,这个毛躁小子想这么肆无忌惮地叫他耀耀,想让他待在他身边陪伴他。


可他从来不会对他说,也不曾对他示弱,除了此刻。


他悄悄地拂开被子,在阿尔身旁躺下。柔软的床榻因他的动作而陷了下去,发出轻响。他看到身边人动了动眼皮,细缝中透出一抹惺忪的荧蓝色,他用低哑的声音请求他靠过来。


布着厚茧的手扣着他的手背,阿尔的金发散在他的颈间,对方的侧脸贴上他的心口,即便这样的睡姿压迫使他感到不适,他也始终保持不动。


他希望阿尔能忽略那愈渐加快的心跳,却又期望对方能领会它。


“好梦,阿尔。”


吻着对方的额头,他悄声说到,那个梦魇也许不会再困扰他了。

 

E


他像往常那般在全息景象中晨跑,这次是初晨的海边。


飞翔于头顶的海鸥鸣叫着,银边浪花拍打沙滩,地面上晃动的棕榈树荫和人影,远处海天相交而深浅分割的蓝,舒适的心情转化为惬意的风景,就在那停驻漫步时,被一条讯息打破。


那是伊万发来的,他只得穿戴好制服前去会议室。


而顺道路过阿尔的病房时,他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,虽然他很欣喜阿尔的变化,但他并不能确定阿尔是否真的正常了。倘若又和之前一样,那么这样进去是否太过突兀,很奇怪的是,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阿尔和他之间的尴尬。


其实是你顾虑太多了···


“嘿,你站在门口发呆干什么,耀耀?”


在他冒出那个想法时,阿尔已从门后伸手将他带入房内,却没急着让他坐下,而是拉着他向站在他们对面的医生介绍道:“多兰尔医生,这就是我一直和你说的人,他叫王耀。你可以叫他‘王耀’或者‘耀’或者···呃···什么都行···”


阿尔歪了歪脑袋,想到了什么,又一把揽住他的肩头,强调道:“就是别叫‘耀耀’!那是只有我能叫的,别人叫我会不爽。哦,也不要用很亲密的语气叫他,比如像那个卷毛熊的叫法,叫什么‘小耀’,毕竟他是我的搭档和···”


靛蓝色的眼睛闪过一缕荧光,像是想到什么鬼点子,但被树袋熊式死缠的他已经难逃此劫。


温热的软意贴上他的脸颊,他的脸皮被这两片狡猾的嘴唇啄出了一片薄红,而它们的主人正喜滋滋地继续把脸贴过来,抬手压着他的肩膀,托着他的半张脸,让他们的脸紧紧地黏在一起。他记得曾试图用自己的口水去黏好他送给阿尔的那只,已经变得破烂又不舍得丢的纸飞机。


“噢,好吧,我该说什么好呢?”医生揉着眉心,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一盆狗粮浇得无可奈何,只好耸了耸肩,对他们说道,“你们真有夫妻相可以吧?有什么情况通知我,就不打扰两位的美好时光了,再见。”


医生走后的病房再度安静,但阿尔仍未松手,他不禁疑惑,费劲地推开对方:“阿尔,新花样玩过了就恢复正常吧。”


“怎么了,耀耀?”阿尔纠起了八字眉,微波粼粼的靛蓝双眸蔓延着不解和委屈,他像头收到打击的金毛,再次赖在他身上嘀嘀咕咕,“难得是我吓到你了?抱歉,看到你就情不自禁···”


“阿尔···”他叹了口气,不知该说什么。


假若阿尔没有追随着自己的梦想,追随着他的脚步,踏上战场接受洗礼,在他身旁揽着他的人可能就是一个快乐活泼的普通人,成为一个四处周游的星际冒险家,而不是只剩下战斗和荣耀的战士,一个抛却了被视为“懦弱”的温柔,变得暴躁和麻木的少校先生。


“怎么了,耀耀?”阿尔的语调未变,听不出丝毫的不耐。


是的,对方没有加上一个“又”。


揽着他的手摩挲着,像极了恋人之间的爱/抚,炽热的鼻息埋入他的颈窝,挑动起他皮表颤悚着的毛孔,分分秒秒都在叫嚣着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的名字,完整的,一遍又一遍,震耳欲聋。


他看到自己伸出手揽过阿尔的脸,与他唇齿相交,互相用唇舌描绘着彼此的轮廓,品尝着彼此的滋味,他首次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了怀疑,而就在他愣神的一瞬,阿尔解开了他身前的禁制,与制服同时落地的还有那个震动不停的通讯器。


瞥见那闪烁不停的屏幕,如同一盆冷水倾盆而下,熄灭了他身上的温度。


“阿尔,我必须走了。”


“去哪?”像是不满这突然中断,阿尔凑近他的肩膀留下不浅不深的牙印,“就不能照顾病人一下?耀耀,你以前可不这样。”


“那是以前,而且现在我有正事。”他尽量忽略那可怜巴巴的语气,连对方玩他的头发的这点都顾不上了,迅速穿戴好,“你好好休息吧,阿尔。”


“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”阿尔拽了拽他的发尾,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痛感,转而扣着他的手腕,“去哪?”


“会议室。”他说道,“你该松手了。”


“做什么?”那只手像个慢慢圈紧的环,“不要告诉我是和卷毛熊商量什么不可告我的秘密?”


“公事公办而已。”他说道,阿尔变得如此难缠,是他想不到的,他只能如实相告,避免这个家伙又闹出什么岔子,“将军说,舰船的黑匣子找到了,我们可以分析它,得知你当时的情况,也许这对你的康复有好处。”


“我很正常。”阿尔看着他,闪烁着荧光的眸子里不知藏着何种心绪,“我只是想活着回来吃你做的早餐而已。”


“真的很好吃,我没法形容,就像我对着你这样。”仿佛是记忆中的少年站在他面前,阿尔吻着他,又为他扶正了衣领,“情不自禁,我想我很早就应该喜欢你了。”


“早餐和午餐我是没办法补偿你,但晚餐可以,少校先生。”


“那么,回见,我的指挥官。”


即使王耀马上面对的事情可能是件不折不扣的麻烦事,也无法转变他此时的心悦,直到他进入那气氛有些凝重的会议室,他才敛起那份欣喜。


“怎么,小耀似乎对少校的情况很满意?”曾与他朝夕相处的人还是看破了他,伊万话锋一转,又对他说道,“不过,你看了黑匣子以后,就不会这么乐观了。”


屏幕上的画面在分析师的操作下不停回放着,黑匣子记录着当时的情景:阿尔抱着他身受重伤的战友逃上了舰船,仅仅在他们离开入口准备关上舱门的几秒之内,两个像荧光水母一样的布洛贝尔原形体潜入了这艘舰船。


“可阿尔少校对我们保证过,战斗只反生在舰外,而且没有布洛贝尔人登船。”一旁的特派员如此说道。


“是的,他说过。”伊万点了点头,却看向了一言不发的他。


“阿尔当时受到很大打击,他的队员大多数死于战斗···”他极力为阿尔寻找着理由,“也许···也许他记不得这段战斗都发生了什么。”


“嗯,也许吧。”伊万将视线转向了定格的屏幕,而后再次看向他,“但我们都知道有两个布洛贝尔人登上了舰船··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?我们需要查清楚这个。”

 

F


王耀曾做过最坏的打算,比如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只是换了个调剂心情的方式,不再和他冷战,等到对方腻味以后又回复之前的状态,这样可以解释对方变得如此反常的原因。但黑匣子的事实摆在眼前之时,情况只会比他的臆想更糟糕,对付那些布洛贝尔人,通常的方式是杀无赦,即便阿尔是刚立过一等功的少校,也只是在延缓对方的死期而已。他们会对他进行折磨逼供,而后送上审判庭。


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少校在执行任务期间变成了布洛贝尔人,并隐瞒事实,潜伏在堡垒之内伺机破坏,严重威胁到整个堡垒和舰队的安全···


判处叛国罪,立即执行。


他仿佛听到仲裁者的一锤定音,而眼前不断变化的着的数值和分析曲线,则更让他忐忑。可他不能表现出来,哪怕一点点的慌张。他尽量使自己缄默,忽略特派员意有所指的闲聊,对方是个套话的高手,况且和他一样沉默着的伊万——在观察他。


他希望这不是一次默许的取证。


“阿尔少校回来之后,似乎和指挥官的关系变得融洽了?”特派员调制着手中的咖啡,来自母星的纯正产物。


“我们的关系一直很融洽。”他说道,“您该不会是听了什么谣言吧?”


“如果指挥官自己的言行也算虚假的话···”对方搅动着植物奶/精,白色一圈圈扩散,最终和深褐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,“那我真的分不清什么是事实了。我听说你们在任务的执行上总是针锋相对吧?最近的也就是这次任务了。”


“工作上的事情,总会有不同的看法,这点不影响我们平时相处。”他如此解释道,捏了捏自己的眉心,不远处的目光向他投来,与他相交的瞬即露出锋芒,令他心中一震,“我想这和阿尔是不是布洛贝尔人没关系吧?他只是受过重创需要恢复而已。”


“噢,指挥官误会了。”特派员笑了笑,“我可没说过和这有关。”


“没什么事,我先回去了,再见各位。”


他径直离开了座位,合身的制服却让他感到闷热和窒息,后背和额前渗出的薄汗粘着内衬使他不自在,就像那些试探的言语还拉扯着他的精神,直到家中亮起的暖橘色抚过他的脸,那个等待了许久的人站在他面前,抓着他的胳膊。


“你怎么去了那么久?耀耀,我真的快饿死了。”对方的家居服上沾不少油渍,手上打了些速效“补丁”,“我以为你会说一声,那我会让你带憨八嘎回来。”


“你知道这里没有憨八嘎。”他无奈地摇头,若用合成的原料去做母星的食品只会丧失那份原有的味道,他的余光瞥过被阿尔高大身躯挡住的一角,那里摆着一对盛着食物的碗碟和杯子,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焦味,“阿尔你在厨房里做了什么?”


“不不不不不···别看!”阿尔像是被他一脚踩中了尾巴,紧紧抱着他不让他探究身后的一片狼藉,试图掩耳盗铃,那热意骤然的脸贴着他,像是请求他别生气,或者揭短,“拜托了,耀耀,我会收拾好这个···呃···失败的晚餐。”


“你一定是把火开得太大了。”他不知为何弯了嘴角,或许是在享受阿尔这一刻的窘迫,“下厨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。”


“当然。”少了讨好的语调变得平稳,就像真实的日光一样温和,环抱着他的手紧了紧,阿尔吻去他额角的汗滴,“这是我等待的原因。”


“嗯···是咸的。”那双凑近他的靛蓝色眸子闪烁着荧光,漾开了波澜,“可以奖赏我的吗,亲爱的指挥官?”


“我···”他想到之前,那个摆着残羹冷饭的夜晚,冷淡的少校选择避而不见。可这个站在面前和他亲昵的人,令他熟悉又陌生。


确实,阿尔变了,更像他记忆中的少年了。


但一场变故真的会让一个人改变得如此之多吗?


“阿尔,虽然你已经在康复了,但我觉得你有权看看一级心理医生。”他推开了阿尔,“我有点累,先去洗漱了。”


失温的怀抱变得空荡荡,它的主人弯着脊背,如同泄了气的皮球:“好吧。”


他无法忽视阿尔的失落,但他现在并不想宽慰对方,更需要安抚的是他。将自己没入水池中洗掉焦虑,洗掉面对可能是真相的痛苦和恐惧,他不知道这个错误是不是该及时修正。


也许,阿尔没错呢?


他救回了战友,并且在舰船内杀死了入侵的布洛贝尔原形。只是当时太过惊心动魄,疲惫不堪的少校忘记了这点。而回来后的高热反应,也是因为这次死里逃生的后遗症,毕竟没有谁真正见过被布洛贝尔人附身的人类。


他看到自己口鼻处溢出的气泡,扑腾着向上,扰动着平静的水面。双目刺痛之时,晃动的人影吓到了他,与此同时,有力的臂膀将他从水中拽了出来。


急促的喘气声之后,阿尔松开他的手,向他道歉:“抱歉,我听到了声音,以为···你出事了。看到你这样,我···”


“阿尔。”他打断了他的话,“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

见对方呆愣着,他继续道:“我们看了黑匣子的录像,非常惨烈。”


“抱歉···”阿尔无奈地摇着头,头顶翘起的呆毛跟着一晃一晃,“我只记得我救了我的战友。”


“但···我回来了,不是吗?”慢慢地执起他的手,阿尔将它轻轻覆在心口,让他感受这份温度和心跳,“而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,不是吗?”


“阿尔···”


“嘘。”被捉住的指尖抵在那搏动的心脏之上,“它渴望感受你。”


水面漾开一圈又一圈波纹,纠缠的肢/体激荡起片片水花,仿佛掀起风浪的大海,凝聚起无法挣脱的漩涡,将他卷入其中,随波逐流,坠入深处,使他和阿尔融为一体。

 

G


“嘿,早上好,耀耀。”穿着家居服的阿尔,向刚起来洗漱的他打招呼,手上的锅铲熟练地翻弄着锅里的肉排,浓烈的肉香扑鼻而来。


“你在做···早饭?”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,通常做这件事的是他,只是昨晚他被阿尔折腾得太久,起迟了。


“不不不,别摆出那副表情。”阿尔连忙摆摆手,表示自己不会再把食材浪费了,“这次我控制好火候了,hero大人自制的憨八嘎,亲爱的耀,你应该赏个脸。”


他想说早上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不太好,但又架不住对方的热情。阿尔那兴致勃/勃的样子,他已许久未见过了。


柔嫩的肉汁在味蕾上蔓延开,自然而纯粹,有着漫长的培养时间,不像受控于程序制造出的合成品那般千篇一律。


“这个是···?”


“啊哈!”阿尔轻啄他的脸颊,“它来自母星。不过,运输时间太长了,冷冻过。我从地底迷宫用勋章换的,如果你去的话,也许能换到更多。”


“你竟然用勋章换?”他有些惊讶,那些东西对阿尔来说就是一种荣耀的证明,“不心疼吗?我可以想办法换回来。”


阿尔看着他,忽而一笑,耸耸肩说道,对着他的牙印咬了一口他手中的汉堡:“嗯···无所谓,它只是我杀了多少布洛贝尔人的证据,我想你尽量减小战争伤亡的做法是对的,我们应该以更和平的方式与它们相处。”


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,他们的住所就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团团包围。他们的抵抗遭到了强力回击,鲜血顺着他的臂膀外溢。那个负隅顽抗的少校终还是为了保护他,向那些家伙束手就擒。


“阿尔上校,你被捕了。”为首的士兵说道,“你的一切权利暂停行使!”


事发后不久,他匆匆赶往羁押着阿尔的审讯室。透过那面特制玻璃,他看到阿尔正被审讯官不停拷问着,屏幕上放出了阿尔救回的那个战友。很显然,这个人在被激怒时,会发出怪物的嘶吼,叫嚣着杀掉他的审讯官。


“我再问你一遍。”坐在阿尔对面的审讯官说道,“你的军衔和名字是什么?”


“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,堡垒的舰船少校。”阿尔回答着,接连不断的电击使他的身体震颤着,“我是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少校。”


“不。”审讯官示意执行者继续电击,“我问的是你在布洛贝尔人军队中的名字和军衔!”


“你这是在逼供吗?”有些脱水的阿尔喘着气,声嘶力竭道,“我就是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少校!”


“诱导我认罪真是荒唐···”豆大的汗滴砸在拷问台上,阿尔疲惫地望着头顶的灯光,“你们总是想找个人当替罪羊。”


“你肯定是累了。”审讯官说道,敲了敲桌面,“告诉我实话,我就让你休息。”


“你叫什么?”审讯官对此紧追不舍。


“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。”咽了咽干涩的喉咙,阿尔半阖着眼。


“你是怎么和你的指挥官相遇的?”审讯官打算用迂回策略使阿尔露出破绽,“记得吗?”


“记得。”阿尔动了动眼皮,沾上血水的眼睫下泛起一抹微光,“我十几岁的时候,和家人去泰拉尔星探险···我不知道他们正在打仗···开拓者和原住民。”


“死了很多人,包括我的父母。我以为我也要死了,可救援舰队抵达了那里。”


“我是那次战役的幸存者,被舰队长托付给了王耀。”


“后来,他成了我的指挥官,我则是他的少校。”


“那真是幸运。不过这点幸运救不了你,你救回来的战友已经出卖了你。”审讯官嗤笑着,“他的伴侣录下了他的异常行为,你知道是什么吗?他在深夜的低吼,那是你们布洛贝尔人的语言,他在祈祷他的战友死而复生!”


“他是刚立过军功的少校,我们不能不经判决就处决他。”站在特制玻璃前的伊万对王耀说道,“就看你的证词了。”


“是的···”肯定的语句撕裂着王耀的咽喉,声调微颤,“我忠于堡垒的使命。”

 

H

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却令他万分难熬,迎来审判的日子一到,法庭里坐满了各部要员。


阿尔被两位士兵架上了被告席,电子手铐束缚了他的自由,那帅气的制服也变得破烂不堪,沾染着血污,消瘦的模样表明审讯官们对他的“偏爱”,而即便他的精神状态如此糟糕,当他走到他们面前时,依旧挺直了腰杆,不输气势。


“开始吧,律师。”台上的法官说道。


“好的。”站在他们面前的律师抖了抖宽大的衣袖,指着阿尔说道,“这不是我们的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少校,而是一个布洛贝尔人!我们的敌人!请伊万将军上庭。”


“关于布洛贝尔人,你知道些什么?”律师询问道。


“它们冷酷无情。”伊万瞥了一眼正在被告席上的阿尔,“诡计多端,没有同情心,也毫无道德准则。我们知道,另一个被感染的人是琼斯的战友,它们对占据生命毫无愧疚之心。我们只能作最坏的打算。”


“布洛贝尔人的构造能让它们完全占据人体,并且和宿主的DNA融合。”第二个被叫上庭的多兰尔医生如是说道,“它们会获得宿主的记忆和思想。”


“从你的专业角度来看,坐在被告席上的是真正的阿尔少校吗?”


“不是。”多兰尔医生给出了否定结论。


“那么,王耀指挥官,请你到证人席。”


轮到了王耀,他整了整衣领,那颗星光蓝静静地缀在上面。他在听完了律师的陈述后,深吸了一口气,他从没想过有一天,他会站在这种场合,面对这样的窘境,但是···


他看着那双靛蓝色的眼睛,里面渐渐为他聚焦的柔光。


“我和阿尔生活过很多年,他的秉性我还是了解的。现在,我们的堡垒处于危机之中,很多人压抑着恐惧,你们也看到了,那场战斗很惨烈。我相信他解决了那两个潜入的敌人,只是当时他太过疲累和紧张,所以忘记了这点。”


“也就是说,你相信他还是阿尔少校?”律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。


“是的。”他点点头,走下证人席。


“法官大人,我想与政/府官员交换一下意见。”律师请求道。


“同意。”法官话音刚落,律师便请特派员上庭。


“我们曾经交谈过,我也调查过。指挥官之前和阿尔少校的关系并不融洽,甚至在这次任务之前发生了激烈的争吵,在场的指挥的所有人皆可证明。”特派员说道,“但这次事故之后,他们的关系变得融洽了,而且从多兰尔等几个医生的治疗情况来看,阿尔少校的言行与先前不同,但我们讨论到这个问题时,指挥官就会停止话题,他似乎在保护他。”


“你是在暗示···”律师引申着特派员话中涵义,“王耀指挥官在早就知道这点,他在包庇阿尔少校。你能确定吗?这会被处以叛国罪!”


“当然,我相信,自阿尔少校返程之时,他就在徇私包庇这个布洛贝尔鼻涕虫。”


“法官大人。”沉默许久的阿尔终于发了声,他向最高席上的人请求道,“我想出庭作证。”


阿尔被带上了证人席,环视这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们,说道:“现在,是个困难的时期。但我不是你们的敌人。”


“我是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,堡垒的舰船少校。”


“是的,我现在是有点不一样。”他看向脸色煞白的王耀,露出释然的笑容,仿佛找到了嘈杂之地中的片刻宁静,“显然,你们对我有不同的看法,你们已经有了定论,而且在这样匆忙的决断下,你们打算陷害我和危及我的指挥官,我的爱人···”


“如果你们觉得我有罪,那么我认罪就是了。”他定定地看着他,似乎要把这张面容深刻入记忆中,“但我有一个条件,王耀指挥官必须免除一切责罚和罪行。”


“你们答应的话,我就是布洛贝尔人。”


“阿尔弗雷德·F·琼斯不是人类。”律师向议论纷纷的陪审团提议道,“我们敦促舰队接受被告的条件。”


“我们接受,把他带走。”


“等等,法官大人!”倏然站起的王耀,摩挲着衣领上的星光蓝,“我请求最后一次发言。”


“同意。”


“伊万将军明确表示,布洛贝尔人毫无道德准则,没有同情心。本庭是否同意这样的陈述?”


他看着阿尔眼中的溢出的水光,似乎看见了一片汪洋。


“是的。”法官点点头。


“那么法官大人,被告不可能是布洛贝尔人。因为毫无道德准则,没有同情心的布洛贝尔人根本不可能牺牲自己而救我。”


他不断下潜,直到窒息黑暗的深处。


“然而,你们刚刚都目睹了他为我放弃生命。他愿意放弃他来之不易的荣誉和成就,允许你们把他想象得罪大恶极,甚至判处他死刑,也不愿我受伤。” 


“他是人类吗?”


那儿漂游来了一群荧光水母,环绕着他。


“如果牺牲···同情心···善良和爱,都不是检验他是否为人的最终测试···”


“那什么才是?”


他在它们闪耀着荧光的皮表看到了虚影的反射,是在那条记忆之河对岸的少年,对方捧在手中的星光蓝,和他身上的这枚一模一样。


他们对视着,就像现在这般。

 

I


“耀耀?”


“耀耀···耀耀,你还好吗?”


“你不觉得是时候告诉我真相了吗?”


“······他爱你。”


“但我记得一切,包括这种感觉。”



End

 


后记

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过这种feel的文了

所以试了试,结果一写又写得很多,将近1.7w字左右

这篇剧情很明晰了,侧重于细节,和老王的心里活动,很多描写我都用上了意向,互相穿插

如果你觉得最后被喂了一口玻璃渣,那也没办法

这篇隐藏的剧情是老王和伊万是老朋友

阿尔是王耀在离开伊万自寻出路,执行营救任务,认识的家伙

Blablabla

总之是个隐藏的天将养成系故事

阿尔的情况就是审判说的那样,他的DNA和布洛贝尔人融合了,是他,也是它,所以题目是《布洛贝尔人》啊

这篇的阿尔可能和之前的所有风格差别有点大,撩耀技能max,还会玩深沉(不)

甚至本文前后也是差别挺大,阿尔对原住民的态度这么恶劣,是因为他的双亲死于开拓者与原住民的战争,当然在没有成为舰队的一员、没有接受战斗的洗礼之前,他就像王耀说的那样——咋咋呼呼但内心柔软的话痨

可能这个转变只言片语没有表现出来,但就是这样,啊,我也能力有限(摊手)

当作一种实验式的写法吧,就像我试着把阿尔的口癖拿掉,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写出来

顺便这是阿尔第二次被我扔上被告席了,知道第一次是在哪吗?

突然间想起来这篇和那篇的设定稍微有点相似(笑)

我觉得过了这么久,能有脸滚键盘般畅快码字的CP真的还是米耀

感谢starset的歌,以及那个“布洛贝尔”出自菲利普迪克的科幻小说中的一个故事《啊,当个布洛贝尔人!》,不过跟这个故事完全不一样

最后,感谢食用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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